童年往事四 母亲的巧手
我的童年生活无疑是幸福的,可以说相当程度的原因,是因为我有一个慈爱而又能干的母亲。因为母亲特别宠爱自己的小孩,生怕我们被饿着、冻着,哪怕只有一口好吃的,自己不吃,也要留下先满足老人和小孩吃。
母亲是村里有名的厨师,遇上红白喜事,总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。据说当年吃食堂饭时,母亲是当然的主厨,其他人都是一家家轮流监厨帮厨。母亲不仅做得一手好饭菜,而且有一双巧手。由于母亲原本出生在达县一富贵之家,她家是当地的大户,只因她的父母走的早,由哥嫂一手带大,所以不曾过上锦衣玉食,衣来伸手、饭来张口那种优越的小姐生活,从小很自立,协助哥嫂管理家务,练就了一套善于持家的真本事。女红是她的拿手好戏,挽麻织布,纳鞋绣花,样样精通、出色。村里的妇人,这个找她学描花,那个找她要鞋样,忙得不亦乐乎。可惜那个年代,物质靠计划供应,工人、城镇居民、机关人员,买油要凭油票,买粮要凭粮票;农村人粮油靠自己生产,不能生产的布料,也是要凭布票才能买到的。所以很多时候,母亲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然而,母亲那双勤劳的巧手,多少弥补了家用不足带来的遗憾,也带给我童年生活许多的惊喜。
有一年,母亲生下弟弟,没能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,主要靠父亲带着姐姐哥哥参加劳动,母亲负责带孩子、煮饭等家务事,家里的工分自然少了。那时一个全劳力每一天评十分,妇女劳力一天评八分,半成年的后生、姑娘一天评五分。年终决算,我家工分少,由此结算的现金也少,没见着大票,全是一角、伍角的几张小票。见着那几张小毛票,我心里很失落,心里明白,盼望过年穿的新衣就要打水漂了!
大年初一,男女老少穿新衣、新鞋是本地风俗,这也是一年一度难得的展示女人家手艺的平台。而这方面,我常有一种自豪感。母亲的心最细,也许从我们的眼里读出了那份失落,安慰我们说,“不要紧,今年没有新衣,但有新鞋”。新鞋怎么比得上新衣?我不满地嘀咕起来。我知道母亲的缝纫技术几乎赶得上专业的裁缝师傅,针脚细密、整齐,衣服穿着熨贴合身,几乎看不出完全是用手工做的。早年,祖父的长衫马褂、后来一家人的夏衣、冬袄、棉被,全由母亲一手完成。
母亲不做新衣,过年我拿什么与小伙伴比?出乎意料,没穿新衣的这年正月初一,我穿上母亲做的新鞋,风头却盖过了穿新衣的小伙伴。原来,街上流行胶底板松井布鞋,母亲没钱买,竟然仿做了出来,正是商店里最新卖的那种样式,只是用千层布鞋底代替了胶底板,不过,鞋底边沿用细密的白布紧紧裹了两层,粗看极像胶底板。而这天正好下着小雪,穿着这种温暖的新鞋,出现在小伙伴中,那种兴奋和神气自是难表。自然,村里的人也照例很快跟风学了去,毕竟不是专利技术嘛,还乐得送一个人情。
上世纪九十年代,母亲因患青光炎,大竹住院治愈后戴上了一副老花眼镜。她对食物不挑剔,但穿衣服一直很讲究,即便是自做的,也要有时兴的样式,我小时常见院里的邻居大嫂、小媳妇走亲戚,要向她借衣服穿。母亲渐渐年老,却不失先天的气质,出门在外,更显得大气、睿智而有风度,见过她面的人,都说她是高知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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